「你很好,你對我很好。」她喝了一口摩卡,然後用叉子切下一小角乳酪蛋糕,細細的咀嚼,調整了坐姿看著我,「但你還是比不上他。」
我沒有說話,我只是看著那雙我曾經深愛過的眼睛。
「我愛你,或者說我曾經愛過你。」,她站了起來,居高臨下的看著我,「可是都比不上他在我心底的地位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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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你怎麼說。」我坐在新月橋上的長椅,旁邊坐著Vic,一邊聽他說今天下午遇見前女友的荒唐交錯,一邊調整相機拍出新月橋到影在河上的夜景。
他聳聳肩,然後伸直了雙腿,打了個深深的哈欠,「現在我想到很多很多可以說的,但是當下我真的不知道我要說什麼,我也怕我一股腦的說出什麼傷她的話……」,Vic看著我,「你也知道,我還是很在意她。」
我等著延遲快門的喀嚓聲,檢視了一下成果,「我知道你的在意是一種心疼,一種自以為是的溫柔,但是她這麼傷你,即使不反擊也該讓她知道你的痛吧?」
「我看著她,什麼話都沒說,她留下了喝了一口的咖啡,還有切過一小角的乳酪蛋糕,然後就這樣走了。」,Vic苦笑了一下,接著看向板橋方向的閃爍大樓,「在她推開咖啡廳的門要離開的時候,我叫住了她,回了一句,我現在想起來都會覺得愧疚的話。」
「恩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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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知道該說什麼,手足無措的攪拌著咖啡,口乾舌燥的罵著自己剛剛怎麼一看到她,就失了魂似的跟她打了個招呼,還幫她點了一杯咖啡跟蛋糕。
「到現在,你都沒什麼好說的嗎?」她冷冷的說著,我低下頭,看著透亮的玻璃桌倒映著她的樣子,逃避著視線。
微微的抬起視線,可以看見她拿起了長版駝色大衣,然後拿起包包後俐落上肩,但我還是沒有勇氣和她對望。
她停留在桌前一下下,然後轉身離開,一直到她轉身的那瞬間,我才有勇氣用眼神挽留她。
窗外的陽光透進,整個空間都慢了下來,吧檯的咖啡機緩緩的噴出蒸氣、拉花的牛奶在空中畫過一道圓弧、服務生走過桌邊微微揚起的裙襬,還有門邊水族箱孔雀魚吐出的細微氣泡。
因她走每一步而揚起的頭髮閃著褐色的光芒,跨步向前的風帶著一點鼠麴草的味道,踏在地板的高跟鞋敲出的是4公分的聲音。
「你知道為甚麼我的高跟鞋是4公分嗎?」
我突然的,想起了她曾經問過我的這個問題。
「因為多了4公分,就是我和你最適合的身高差呀。」
我記得,那時候她笑的樣子,嘴角微微露出的虎牙,還有上了粉色口紅的雙唇。
「我曾經很愛妳。」
她停下了腳步,但是沒有回頭,伸出的手停在了門的握把上,那飛揚的褐髮靜止了,鼠麴草的味道靜止了,4公分的聲音靜止了。
就連那些跳亂的、紛亂的回憶都定格的,停下來了。
我們就如同月台上即將道別的旅人,我站在這端,而她站在那端,兩旁呼嘯而過的是列車,洶湧的是人潮,獨立在這些紛亂中的是我敲破沉默的那段話。
只是我只能擁抱她的背影,而她也只願意用背影和我對話。
「一直到上一秒,我都還愛著妳。」我深呼吸,努力著直視著她背著光的身影,即使逐漸的模糊,我還是努力的瞪大眼睛,就怕漏了任何一秒,也許我都會在未來遺憾。
她用背影聽著。
「但現在不愛了。」我感覺眼淚掉了下來,「所以我的好與不好,還有在你心中是什麼地位,都無關緊要了。」
是的,都無關緊要了。
我忘了後來我還有沒有說些什麼,我只記得,她推開門後,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的回眸。
我發誓我看見了,一滴獅子的眼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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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著Vic,「你後悔嗎?」
他搖搖頭,然後搖搖頭,「人生很多時刻很美好,不論你想停在哪一個瞬間,天還是會亮的。」
我點了根寶亨的薄荷涼菸,也沒看著相機,就這樣看著遠方。
Vic也伸手拿了一根點著,深深的吸了一大口,接著緩緩的吐出,那煙霧瀰漫得連他自己眼眶都紅了。
然後他唱起了陳昇的風箏。
「……如果有一天扯斷了線,你是否會來尋找我
如果有一天迷失風中,帶我回到你的懷中
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容易擔心的小孩子
所以我在飛翔的時候,卻也不敢飛得太遠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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