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傷的姿態 

當我走在微光的巷道,那往路另一頭延伸的路燈懸著臂,溫潤的照著靜默的昏黃,除了偶爾的微風吹過,那相互摩擦的樹葉沙沙聲,和遠方比心跳略快頻率閃爍的閃黃燈,提醒我這世界並不是被按下暫停鍵而停滯著。


只是我覺得窒息。



我沿著路,漫無目的地走著,直到臉頰一片濕涼,我才發現自己哭了,偏過頭,看著身旁的車窗中倒映的自己,滿臉鬍渣,眼睛紅腫著,眼淚不受控制的流著。

這是悲傷嗎?我這樣問自己。

如果不是,為甚麼我會哭呢?如果是,那我在眼淚滑落前的窒息和憂鬱是甚麼呢?我看了看天空,用拇指推掉了還在眼眶中懸著的淚,然後甩落。

在甩落眼淚的瞬間,莫名地想起了曾經看過一個報導,德國的科學家成功的用水晶把光停住了六十秒,那如果把這個介質變成眼淚,可以停住光多久呢?

也許,停住的是永恆吧。

我一直覺得,圖畫、文字或者眼淚,就像是時光機一樣,承載著某段時光、承載著情緒、承載著所有和自己相關的人事物,然後被世界記得,被自己遺忘。

因為我們背負不了太多,而在走過的每一起落,總是有太多太多說不出口、表達不出來、不能表達的無奈,所以我們都需要遺忘來療癒自己。

只是在遺忘之前,我們始終背負著那些片段。

就如同在傷痕痊癒之前,身上那些皮開肉綻,都一直存在著。

也許壓抑著,視而不見;也許為它們覆蓋上一層偽裝的人工皮,用忙碌或酒精麻痺,但他們依舊存在,依舊挑動著每一根神經,刺刺麻麻的偷襲著我們,宣告著它們不曾離開的事實。



沿著路,我走了好遠,直到淚流不出來了、淚痕在臉頰上乾了、腳痠了、身體熱了,我才脫下了薄外套,找了個花圃坐了下來,伸展了手腳舒緩了疲憊,然後再把自己蜷縮起來。

抱著腿,用著一種擁抱自己的姿勢,偏過頭回首來時路,看著陌生的街景,我不禁想著自己究竟走了多遠呢?

現在不流淚了,那我是不是不悲傷了?

我沒有答案,盯著好像被按下暫停鍵的城市,把頭埋進膝蓋之間,被熱氣蒸得起霧鏡片把人行道上的花紋變得模糊,就像是印象派的風格,模糊著,但卻光影映對著,然後眼淚又再度落下了,只是它不僅承載著情緒和時光,也被鏡片乘載著,在表面張力下,變形了我看見的人行道,流淌著。

這時候我才懂,原來那些都是悲傷。

悲傷沒有固定形式,不一定哀痛欲絕,不一定滿臉淚水,它在我身上用沉默的姿態出現,用濃墨般的披風含括著我的堅強、怯懦、倔強還有妥協,也許變身成了寂寞或者恐懼,包裹著我,纏成一顆巨大的、外面花紋是瞇著眼,帶著微笑的繭,在這個城市中停滯著、掙扎著、窒息著。

原來,那些都是悲傷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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